第80章 第 80 章_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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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夏黎桐接二连三地打碎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台监控之后,弯腰将手电筒从地上捡了起来,仔细地四处照耀着,查看散布在其他位置的监控,然后才发现这层楼的面积竟十分宽敞,只是因为四周围的窗前全部悬挂着厚厚的窗帘,将窗外的自然光线全部遮挡住了,而内部又没有光源,所以才造就了视觉上的压抑和逼仄效果。

  教堂顶楼的窗户细长高窄,窗框下沿都已经高出了夏黎桐的头顶。她又举起了手中的弹弓,朝着其中一扇窗户打了一颗钢珠。钢珠隔着窗帘撞击到了窗户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然后,坠落在了地上。窗户完好无损。

  看来这层楼的窗户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随后,夏黎桐又将弹弓对准了面前了镜子迷宫。朝着其中一扇镜子打出了一颗钢珠。

  “砰”的一身巨响,平整的镜子在瞬间分崩离析,然而路却没有被打通。残碎的玻璃渣一片片剥落,逐渐露出了后方的坚实的漆黑铁板。

  镜子是镶嵌在铁板上的,即便打碎了,迷宫也还是迷宫。只不过少了影子的干扰,难度降低了而已。

  如果想要毁掉这里的全部监控,就只能穿越迷宫。

  有那么几个瞬间,夏黎桐真是佩服死了李昭楠,竟然能够想出来这么精妙绝伦又泯灭人性的设计。够变态,真的足够变态,十足十的大变态!

  去你妈的吧!

  夏黎桐又连发几弹,把迷宫入口处的所有镜子全给打碎了,然后打着手电走进了迷宫中,一边走一边破坏内部的镜子,一边打高出的监控。

  没有了视觉上的干扰和迷惑,她很快就从迷宫中走了出来。身后的监控摄像头也无一例外的全部被她打烂了。

  这个弹弓,真的很好用,杀伤力十足。

  如果有机会,还能活着回去的,她一定要好好地表扬一下淘淘的爷爷。溺爱孙子的态度太端正了,绝对不拿假货、烂货糊弄孩子。

  唯一的缺点是配套的钢珠有点儿少,只有七十颗。她从迷宫里面走出来之后,腰包里面的钢珠已经所剩不多了。

  走出迷宫后,夏黎桐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里。这里依旧是漆黑一片,并且十分空旷,没有藏身之处。但是对李昭楠来说就不一样了。这里是她的领地,她一定还留有其他的、隐蔽的进出通道,所以她可以提前隐藏在任何一片黑暗的角落中,等待时机偷袭她。

  夏黎桐暂时将弹弓收进了腰包里,从绑在腿上的刀带中拔出了那把易贡藏刀用来防身,随后,再度举起了手电筒,四处照耀着,寻找隐藏在黑暗中的监控。

  照到头顶的天花板时,她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在大厅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漆黑的大铁笼,犹如一个陷阱似的。夏黎桐毫不怀疑,如果她刚才粗心大意了一些,莽撞地走进了大厅里,一定会被从天而降的铁笼子给困起来。

  李昭楠可真是一个心思缜密又歹毒的变态!

  谁知道这里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陷阱?

  安全起见,夏黎桐决定不走进大厅里面了,而是贴着迷宫的边沿和墙壁绕着大厅走,一边走一边用弹弓打监控,一边判定方向。

  但是人在黑暗中很难分辨方向感。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厅,她觉得迷宫出口所在的位置应该是西面。正对着出口、东面的位置,竖立着一尊洁白的、高大的圣母像。

  但是夏黎桐不信宗教,她只信她自己。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尊圣母像雕刻的是谁,只觉得这尊神像出现这种环境中十分诡异。就在她准备好好地查看一番的时候,北面的墙壁上突然亮起了一片光。

  光源来自南面的墙壁上,是一座悬挂在高出的投影仪。北面的那一堵平整的白墙成为了放映“影片”的屏幕。还是有声的。

  夏黎桐在瞬间高度警惕了起来,迅速将后背贴在了墙壁上,一手握手电筒,一手握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免李昭楠来阴的。

  然而她的注意力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投影在墙壁上的视频吸引了。

  她在画面中看到了小树……

  小树从迷宫的出口走了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和她刚刚一样,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迅速将后背贴在了迷宫外侧的壁板上,同时举起了手电筒,四处照耀、查看着。

  他也注意到了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那座大铁笼,也开始沿着墙壁绕行,行至圣母像前停了下来,正准备查看圣母像时,北面的墙壁上亮起了一块儿投影,开始播放视频……一切的一切都与夏黎桐正在经历的一模一样,唯二的区别是小树的手中没有防身用的刀和墙壁上播放着的视频内容。

  小树看到的是小棠。

  他看到小棠正被傅庭旭揪着头发拖行,看到小棠在尖叫在挣扎,看到傅庭旭将小棠拖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中,看到傅庭旭撕扯小棠的衣服……小树崩溃了,他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愤怒地嘶吼着朝着那面墙壁冲了过去,疯狂地绝望地拍打着屏幕,他想冲进屏幕中,想去救小棠,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目睹着他心爱的姑娘被□□被糟蹋。

  突然间,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是傅庭旭。

  傅庭旭的手中拿着一把尖刀,正在一步步地朝着小树靠近,而小树却毫无察觉。

  夏黎桐也崩溃了。在傅庭旭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疯了一样朝着那堵墙冲了过去,哭喊着嘶吼:“他在你后面!回头啊!回头!”

  隔着屏幕,小树根本听不到她的嘶吼。

  他们三个人,隔着两道屏幕,在三重不同的时空中,承受着不同的绝望与崩溃。

  夏黎桐痛苦地哭吼着,疯狂地拍打着屏幕,急切地、绝望地哀求着小树回头。

  屏幕中的小树像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一样,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真的回头了。下一秒,傅庭旭就把他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夏黎桐浑身一僵,在顷刻间没了呼吸,脸色青白。

  然而屏幕中的小树突然发出了一声暴吼:“回头!”

  这是隔着一重时空的提醒,夏黎桐在瞬间清醒了过来,转身的同时反手挥刀。

  “哐啷”一声响,短刀相接,刀刃争鸣。

  偷袭失败,来人立即持刀后退了几步。

  借着投影在墙壁上的亮光,夏黎桐终于看清了始作俑者的真实面目。

  和她记忆中的有点儿像,又不太像。

  因为她好像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完完整整地看清过李昭楠的脸。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戴着口罩,右半侧脸的口罩边沿位置露出来了一点暗红色的疤痕。

  她说自己是在会所打工的时候被迷-奸自己的那个男人毁容了。

  她说自己是从贫困的小县城里面来的,母亲死后,父亲再婚,她需要进城打工共年幼的弟弟读书。

  她说自己叫李昭楠。

  昭楠,招男,多么精妙绝伦的名字啊,完美的塑造出了一个孤苦无依、贫穷苦难的弱势群体的女孩形象。

  真他妈的是细节决定成败。

  傅熙若编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精妙绝伦的细节,成功地把她给蒙蔽了。

  和傅熙若比起来,夏黎桐觉得自己真是天真到家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李昭楠,一次都没有;她真的以为李昭楠也是被侵犯过的受害者,以为她的消失是被逼无奈,以为她也被害了。

  结果呢?

  李昭楠还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夏黎桐,好久不见。”

  黑暗中,她们两人持刀对峙着,傅熙若主动和夏黎桐打了招呼,一对娇俏的眼眸中尽显得意,右脸上的那块丑陋的暗红色疤痕在微光的照应下凹凸不平,越发难看,但她却毫不在意,因为这里是她的领地,因为她身处暗处,没人能够看得到她的丑陋,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可以尽情的耀武扬威。

  “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么?”

  什么礼物?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好友一个被侵犯一个被杀害的大礼么?

  夏黎桐清楚地感知到了傅熙若的歹毒与猖狂,看向她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持刀的手在不断颤抖着。

  眼前个女人,就是杀害小棠和小树的凶手。也是毁掉她人生的始作俑者。

  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今天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夏黎桐根本就没有废话,直接将手里的刀甩了出去。

  这是一把短式弯刀,比起直刀来说,弯刀的甩动轨迹更为流畅,如同一弯锋利的银白月牙似的直奔傅熙若的咽喉而去。

  傅熙若下意识地举刀去挡,同时转身躲避。夏黎桐在把刀甩出手的那一刻就动了身,如同一头凶狠的野兽一般朝着傅熙若冲着过去,抬手就给了她一拳。

  她今天出发前,还特意戴上了孟西岭送给她的钻戒。

  老男人有钱,有钱的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买钻戒。

  她觉得自己金贵,所以每一根指头都必须有自己的专属钻戒。

  此时此刻,她的右手上,除了大拇指之外的每一根手指头上都佩戴上锋利的坚硬的钻戒。

  朝着傅熙若挥动拳头的时候,她特意调整了拳头的姿势,哪怕是把几根手指头全部打断,她也要用自己的钻戒打烂她的另外半张脸。

  事实证明,钻石的威力确实不小,夹杂着怒火与恨意的拳头的威力更大,再皮糙肉厚的人也经受不住夏黎桐的这一拳。

  傅熙若原本完好无损的白皙左颊瞬间就被钻戒刮花了,深刻地划出了四道血肉模糊的长痕。然而夏黎桐根本就不给她反击的机会,双手摁在了她的肩头,抬脚提膝发狠地顶上了她的腹部,紧接着又猛然抬起了手臂,将自己的右肘用力地击打在了她的后颈处。同时抬脚,踹上了她的膝盖。

  傅熙若无法自控地半跪在了地上,被打的头晕眼花,毫无还手之力。夏黎桐趁机夺走了她手中的刀。

  并不是那把她熟悉的蝴蝶-刀。

  但是无所谓,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送傅熙若去西天,用什么刀送都无所谓。

  她也要生剖了她,把她的胸膛挖开,活生生地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挖出来。

  夏黎桐朝着傅熙若的下巴狠踹了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继而单膝跪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然而就在她准备下手的那一刻,却犹豫了。

  因为她想到了孟西岭。

  她不能让孟西岭含冤入狱,不能让孟西岭遭受不白之冤。

  她必须要留着傅熙若,必须让她活着,让她一桩桩一件件地把她曾经犯下的罪行事无巨细地对警察交代清楚。

  谁知,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瞬间,傅熙若突然抬起了右手,与此同时,寒光一闪,一道细长的短箭簇从她的袖口中飞了出来,直奔夏黎桐而去。

  夏黎桐的身体猛然一僵。身体内的力气如同破洞的气球似的,一股脑地往外泄。

  片刻后,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腹部,一个细小的血洞正在止不住地朝外冒血。

  那支箭簇从她的身体里面穿了过去,掉落在了她的身后。

  傅熙若趁机起身,用脑袋撞上了夏黎桐的脑袋,直接把夏黎桐撞翻了,然后她迅速从地上捡起了夏黎桐刚才甩出去的那把弯刀,一刀捅进了夏黎桐的腹部。

  夏黎桐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仿若暴风雨中的蝴蝶,下一秒,便彻底泄了气,绵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傅熙若用手擦了一下鼻血,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无法站稳身体,因为她的左腿膝盖好像被踹碎了,无论如何也站不稳。随后,她从地上抓起了夏黎桐的头发,把她的身体拖拽到了大厅正中央。

  松开夏黎桐的头发后,傅熙若朝后退了几步,将手伸进了外套的兜里,拿出来了一个白色的遥控器,毫不迟疑地摁了下去。

  “哐啷”一声响,巨大的沉重的铁笼从天而降,将夏黎桐罩在了其中。

  夏黎桐一动不动地倒在笼子里,身下一滩血,唇角也冒出了血,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眼睛却不服输的睁着,直勾勾地盯着笼外人,如同一头垂死的困兽。

  傅熙若冷笑一声,又长长舒了口气。随后,她姿态优雅地抬起了手臂,将鬓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气定神闲,志得意满地开口:“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的多,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愚蠢的多。你一次又一次地输给了我,是因为你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就是最大的愚蠢。”

  夏黎桐苍白的双唇翁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了破风箱似的粗糙虚弱的“赫赫”声。

  但傅熙若却能看得懂她的唇型,于是,她又笑了,询问:“为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还是想问我为什么对苏七棠和小树下手?”

  夏黎桐艰难地张了张嘴,无声地回答:“都想。”

  傅熙若嫣然一笑:“好呀,我可以告诉你所有问题的答案。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就当是你给我当了多年小白鼠的回报。”她拖着一条用不上力的腿,一边慢悠悠地围着铁笼走,一边不疾不徐地给夏黎桐答疑解惑,“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比我那个愚蠢的弟弟要聪明的多。他的那些学术论文也全是我帮助他完成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完美的应试教育适应者,他会背书、会考试、却不会独立思考,他没脑子。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只是一味的在服从我的命令罢了,他是我的拥趸,对我马首是瞻,包括去警局自首也是按照我的命令做的。就连他的那些自首证词也全都是我教他的,我才是真正的心理学研究者,没有上名校也是因为我不想上,我故意压了自己的高考分数,我需要把我自己隐藏在我弟弟的光芒之下,这样才方便我做研究。哦,对了,你猜猜那些警察为什么找不到我弟弟证词中的破绽么?”

  傅熙若笑吟吟地看着夏黎桐,甚是得意的自问自答:“因为他说的全是实话。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谎言从来就不是编造出来的,而是铁一般不可撼动的事实。我就是为了研究你的心理变化才会杀光了你的朋友。至于杀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纯属是因为我在向这个世界回馈恶意,因为我从小到大实在是收到了太多的恶意,”她的表情忽然狰狞了起来,伸手捂住了脸上的丑陋旧疤,阴毒又咬牙切齿地说,“人类都是一帮该死的乌合之众。大部分人都没有脑子,没有同理心,没有良知和道德,他们只会诋毁、辱骂以及自以为是的谴责他人。他们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往下方扔石头,总是最恶毒的言语去揣测、去评论别人的不幸。

  他们嘲笑我脸上的疤,他们嫌弃我丑陋,他们辱骂我弟弟异于常人的苍白肤色和天生的银发,他们骂我和我弟弟是一对畸形的妖精,他们说是我妈的错,是我妈勾引了李龙,他们说我的脸活该被毁,不然我长大后一定和我妈一样是个骚货,哈哈哈哈,多么残忍又恶毒的言论呀,人们总是辱骂女人是骚货,尤其是漂亮女人。却又喜欢羞辱不漂亮的女人。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

  说着,她在夏黎桐的身前站定,像是在寻求赞同一样满含期待的看着她:“你觉得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从小到大没少挨骂吧?是不是有不少人骂你勾引继兄?骂你是个婊-子、绿茶,无端地怀疑孟西岭和他前女友分手都是因为你在中间挑拨离间?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长得好看,所以你就是错的,你是原罪。他们仅仅是看到了表面,就开始恶意揣测你,中伤你,只因为你长得美丽。就像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那样,女人拥有美貌是最大的不幸,是悲剧的开始;女人失去了美貌又是另外一重悲剧,她终于被大众接受了,却也被赋予了‘她老了’、‘她不再美丽’的评价和虚伪同情。哎……人类可悲,女人更可悲,无论美丑,都是错。”

  夏黎桐抿住了双唇,怔怔地望着傅熙若,像是被她的言论深深地吸引到了。

  她无比的赞同她。

  傅熙若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唇角,再度迈开了腿,边走边说:“我们的母亲死了,我和我弟弟又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所以我们就成了另类,成了众矢之的。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和我弟弟就是在这种被歧视、被羞辱的的环境中长大的,我们的胸中囤积了太多的恶意,我们怎能够成长为一个正常人呢?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心理不正常,因为亲眼目睹了我妈被羞辱被杀害的过程。也只有我看到了,我弟弟没有……”

  她忽然陷入了回忆之中,面庞上布满了哀伤:“妈妈让我和我弟弟藏在柜子里。我从小就比我弟弟聪明,所以我从小就是照顾他的那个人。所以我捂住了他的耳朵,我还命令他把眼睛闭上。我拯救了我弟弟的灵魂,把自己掉进了深渊,没人能够拯救我,李龙又一把火毁了我的脸,之后我受尽了羞辱和嫌弃,我的成长之路荆棘丛生。既然这个人间待我不公,那我就把这些恶意如数奉还,所以我建造了这里,我开始杀人,开始泄愤。”

  她的语气平静不已,好像“杀人”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一件普通的、稀疏平常的事情:

  “至于那个老警察,也是我要杀的,雇凶杀人,因为他察觉到了我的计划,还差一点儿就找到了我的八十八重楼,所以我必须除掉他,不然他会破坏我的实验……所以,我弟弟在自首的时候说的全是实话,只不过把我这个主导者隐藏了起来,把自己列成了主导者,其余全部都是实话,那些愚蠢的警察又怎么能够找到破绽呢?就是那个姓梁的小警察太讨厌了,竟然怀疑上了我,还找人监视我,不然我早就大功告成了,也不用一直等到今天才把你召唤回来。”

  说完,傅熙若再度在夏黎桐的面前站定,面带微笑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她:“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问问,我为什么要研究你的心理变化?我想通过这项人性实验获得什么?”

  夏黎桐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傅熙若看懂了她的唇形:是。随后,缓缓开口,满足她的好奇心:“我从小就很疑惑,如果一个人付出的善意被辜负、被恩将仇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好比《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的》故事。只有结局,没有后续。东郭先生以后还愿意相信陌生人么?还愿意向他人伸出援助之手么?农夫则是直接死掉了,和我妈一样。我妈救了差点儿被债主打死的李龙,我妈给他介绍了工作,结果他却惦记上了我妈,强-奸我妈,谋害我妈,还差点儿杀了我和我弟弟。这就是好人没好报。但如果我妈活下来了,又会是怎样一个故事呢?她会怨恨么?会后悔么?会懊恼么?以后还会继续善良么?会不会变成和李龙一样的人呢?这一个又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困扰了我许多许多年,让我昼夜不眠,寝食难安。为了得到答案,为了让自己解脱,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找一个人做实验,观察这个人被善意辜负后的表现和心理变化,而你,就是我的实验目标,你,是我最珍贵的小白鼠。”

  其实夏黎桐早就猜到了自己是小白鼠,因为傅庭旭的供词中就是这么说的。但她却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小白鼠。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倒霉。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在那座桥上遇到了寻找目标的傅熙若。

  但她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小棠下手?为什么不直接找人伤害她?只是因为她爱上了小树么?

  傅熙若似乎看出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怀疑和困惑,轻蔑一笑,道:“你这种蠢货都不把男人放在里,我又怎么可能为了男人去杀人?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围绕你着、我的实验对象展开的。”她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满含悲悯地看着夏黎桐,“其实我原本打算的是让我弟弟带着人直接轮-奸你,让你和我妈经历同样的事情,这样能更好、更清楚地解答我的困惑。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是一个不会独立行走的人,你一直是那个需要朋友去搀扶的小瘸子。你竟然用了你朋友的身份去做调查。而你的朋友竟然也能一直惯着你,你一直活在她的照顾之下。啧,真是令人嫉妒啊。于是我做出了决定,我要调整实验条件,我要让你承受更大的悲痛,所以,我对苏七棠下手了,我要让你比我妈更痛苦、比我妈更绝望,这样我才能得到更精准更深刻的结论。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还有一个朋友,叫祁俊树。”

  提起祁俊树,傅熙若的神色突然柔和了下来,再度陷入了回忆中,这次却是美好的回忆,她满面都是痴色:“我是在花园酒店的门口遇到的小树。他真的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人。”

  夏黎桐愣了一下——

  花园饭店。

  小棠当年打工做兼职的地方。

  傅熙若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痴痴地讲述着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我要去暗中观察苏七棠,于是就我假扮成了卖花女,在一个黄昏,推着一片老旧的、堆满玫瑰自行车,来到了那家饭店的门口。没过多久,一个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年骑着停在了路边。他真的很帅,但我能看出来,他很穷,他的校服洗到发白,校裤还短了一节,脚上穿这一双廉价的高仿运动鞋,但是他丝毫不自卑,他眼眸明亮,光芒万丈。他一直在看我,或者说,在看我自行车篮里面放着的那一束玫瑰。我知道他想买,却又害怕价格昂贵他负担不起。但他最后还是从自行车上下来了,朝我走了过来。就在这时,一个玩滑板的小男孩突然从我面前冲了过去,故意伸出手扯掉了我脸上的口罩。然后那个坏男孩就开始尖声大笑,开始嘲笑我脸上的疤痕,开始羞辱我是个丑八怪。旁边还有他的几个同伴们,他们在一起笑话我,羞辱我。口罩被掀下的那一刻我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崩溃中,因为我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自卑,我痛恨我脸上这快疤。他们的嘲笑声更是让我崩溃,我愤怒极了,恨不得把他们几个全部杀光,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小树对我说了句:‘晚霞落在了你的脸上,很好看’,他说我脸上的疤是晚霞,是明艳又璀璨的晚霞,还说我很好看!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第一次有人说完脸上的疤是美丽的晚霞!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了他,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最可靠的男人,我要得到他。”

  “……”

  夏黎桐能够看出来,傅熙若是真的痴了,她那副癫狂的、怪异的表情中竟然还流露出了甜蜜的滋味。

  她是真的爱小树。

  爱他的善良,爱他在她绝望之际挺身而出,帮她解围。

  在甜蜜的回忆中沉浸了许久,傅熙若才逐渐回神。随后,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又逐渐阴沉了下来:“后来,他花光了他口袋里所有的钱,买光了我车篮里的玫瑰花。然后,捧着花站在夕阳下,等黄昏落日,等星河升起。我知道他在等人,在等他心爱的姑娘,所以我一直没走,即便我的脸上没有了口罩。我一直站在路边,假意继续卖剩下的花。但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等的人竟然就是苏七棠,哈哈哈哈,他心爱的姑娘竟然是苏七棠。是你的好朋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气若游丝的夏黎桐,语气越发的冰冷生硬,“那天晚上,苏七棠从饭店里面走出来之后,祁俊树就捧花走了过去。那一刻苏七棠真是惊喜极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一头灵动的小白鹿。和她的美丽和灵动比起来,我真是,丑陋到家了,我也真是嫉妒她呀,好嫉妒……她收到小树送给她的玫瑰花之后,明明很开心,却又埋怨小树乱花钱了。小树回答说是用刚发的奖学金买的,还催着她赶紧上车,他要带着她去吃大餐。你才苏七棠是怎么回答他的?她说:我们喊上小桐吧?”

  夏黎桐的眼眶猛然一酸,顿时心如刀绞……小棠从没有遗忘过她,她处处、时时都考虑着她。腹部的伤口传来的疼痛感都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傅熙若感受到了夏黎桐的的痛苦,眼眸中突然流露出了悲悯之色:“你的朋友们真的很爱你,但你已经失去他们了,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又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继续讲述着对夏黎桐来说无比残忍的过往,“小树是这么回答苏七棠的:‘不喊她,她就是一个矫情精,干什么都要哄着惯着,不然就生气,作天作地。今天不想哄她了,咱俩过二人世界去,不带孩子。’然后苏七棠就被他逗笑了……啧,听听,他们两个对你多好呀,明明你才是最幸福的那个人,你才是走出孤儿院的那个幸运儿,却要他们两个来哄着你惯着你,你何德何能呀?你从来就没有长大过,你一直没有学会独立行走,你一直是那个需要他们两个搀扶的小瘸子。”

  夏黎桐明白傅熙若是在故意刺激她、故意攻击她的心理防线,故意折磨她,想看她崩溃、看她绝望,这样才能满足她畸形又变态的心理。

  她知道自己不该听她的话,知道自己不该被她主导思想,不该被她影响情绪,但是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她觉得傅熙若说的很对。她一直是那个需要小棠和小树搀扶着的小瘸子,她从来没有长大过……她真的不能没有他们两个,但是他们两个却都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想念他们。

  她真的很痛苦。

  夏黎桐的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角落了下来,哭得浑身颤抖。

  傅熙若挑起了眼梢,心满意足地盯着牢笼,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我是嫉妒苏七棠得到了小树爱,但这些嫉妒还不足以让我对她下手。我把她设为主要目标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我想知道,你如果得知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自己的善意连累了,你会不会崩溃?我想知道如果你赠人玫瑰之后,得到的却不是嘉奖,而是罪孽深重的噩耗,你以后还会不会继续丛善?于是我命令我弟弟带着陆靖和周燃一起轮-奸了苏七棠。哦,对了,陆靖和周燃也是我驯服的拥趸。他们和我弟弟一样,都喊我主人。我还让他们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苏七棠,都是因为你假借了她的身份,她才会遭遇这一切,要恨的话就让她去恨你吧。但是她却没有去恨你。她好像是察觉到了我弟弟是在针对你,所以她选择了保护你。她为了保护你敏感又脆弱的内心,甚至没有报警,她怕你崩溃,怕小树怨恨你,怕你往后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所以她自己承担了这一切,她一直在保护你。于是我又让我弟弟带着人弄了她一次,但她还是誓死不从。于是我被激怒了,我让我弟弟给了她一把刀,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你,要么我就把她被轮-奸的视频在小树的学校公放,让小树所有的老师朋友们都知道他有一个被人侵犯过的女朋友,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结果她竟然选择了第三路,用我给的刀自杀了。哈哈,真他妈是个犟种,宁死不屈。”

  时至今日,提起此事,傅熙若依旧愤然不已,“宁死不屈”这四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更接受不了自己败在了苏七棠手里。

  那个低贱的孤儿、贱货,竟然敢拿命跟她对抗。

  夏黎桐却陷入了无边的震惊与悲怆之中。

  她从未想过,小棠是为了保护她才不去报警,甚至为了保护她,不惜去自杀。

  小棠才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是她辜负了小棠的呵护与友谊,是她害了小棠……

  夏黎桐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千古罪人。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从这种悲痛与负罪感中走出来了。

  傅熙若冷冷地看着笼子中的即将死去的猎物:“她苏七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斗?简直是蚍蜉撼树,愚蠢到家了。她以为自杀了就能保护你?就能隔绝我对你的恶意么?我的实验绝对不能因为她而中止,所以我假造了一本画册,让我弟弟偷偷潜入了孤儿院,塞进了她的枕头里,我一定要让你痛苦、自责,让小树恨死你,让你往后余生不得善终,这样我的实验才能够顺利进行。之后我用了数年的时间去观察你的行为和心理变化。直到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收网了,我才放出了周燃。周燃是个迷信的家伙,随便三言两语恐吓几句就要给自己的宝贝佛珠开光了。我又告诉他,静山寺的开光仪式最灵。他一定会相反设法地去联系孟西岭。周燃就是我的鱼饵,目的就是钓你上钩。你的表现也出乎我的预料,相当不错,一步步地来到了我的面前。让我的实验完美收官。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说完,她却又叹了口气,满含遗憾地说:“就是可怜了小树。他和苏七棠一样,总是对你心软,总是忍不住去搀扶你这个小瘸子。他竟然原谅了你,和你并肩而行了。他还和苏七棠一样是个石头脑袋的犟种,我说我爱他,只要他接受我的爱,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放过他,但是他却不知好歹,竟然拿刀捅向了我。”

  说到这里,傅熙若突然冷笑了一声,从外衣的口袋中掏出了那把夏黎桐熟悉的蝴蝶-刀:“他竟然还直接朝着我的心脏捅,还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把刀还给我,哈哈哈哈,我那么爱他,他竟然想杀了我,要不是我弟弟及时推了我一把,我就真的被他杀死了……”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色冷然、阴毒,“既然他不知好歹,那我就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生剖。后来我就让我弟弟去自首了。我也舍不得我弟弟,但我必须把他推出去,必须让他给我断后。不然我怎么才能把你引过来呢?哈,也多亏了你儿子爱吃麦当劳。你男人总是带着他去幼儿园旁边的那家店吃,所以我就潜伏在了那个店里,他每次去,我都会收集一样他用过的东西,想要陷害他简直是易如反掌。你呀,一直活在我的监控之下,你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白鼠,也妄想与神斗,你斗得赢么?”她缓缓地蹲在了夏黎桐的面前,满足地欣赏着她越发冰冷苍白的面孔和濒死的表情,唇角微微扬起,仿佛在欣赏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她在欣赏死亡。

  她最爱的事情。

  夏黎桐浑身颤抖着,竭力睁大了眼睛,咬牙切齿,誓死不屈地盯着傅熙若。

  傅熙若轻声一笑,笑得戏谑而轻蔑:“你以为警察回来救你么?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的那点小心思么?你实在是太愚蠢了。”说着,她又将手伸进了兜里,拿出来了一枚黑色的遥控器,“我在这座教堂的下方装满了炸弹,只要警察一来,我就能顺着神像后面的那条密道逃走,然后摁下开光,把这里夷为平地,哈哈哈哈哈哈,没人能够赢的了我,我才是真正的、万能的主宰者。”

  “炸弹”这两个字似乎破灭了夏黎桐最后的希望,她身体内的最后一丝生命力在瞬间倾泻了,她的眼帘越发无力,越想睁开,却越睁不开,不受控制地垂落、闭合。

  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从气若游丝,变成了微不可闻,变成了停止、终结。

  她再也没有了生息。

  她的生命就此终止了……

  傅熙若轻轻地叹了口气。观察了多年的小白鼠,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呢。

  又盯着夏黎桐看了一会儿,她将双手握在铁笼上,正欲借力起身的时刻,“死去”了的夏黎桐竟突然睁开了眼睛,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地将她的脑袋卡在了两根栏杆之间,同时抬起了另外一只手,迅速地、精准地将手中握着的针头扎进了傅熙若的脖子里。

  傅熙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目充血地盯着夏黎桐。

  夏黎桐畅然一笑,眼眸锋利,满嘴是血,咬字得意、狠戾:“贱人,你输了,你输惨了!”

  伴随着注射剂推管的前进,傅熙若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越发无力,不消片刻,她便失去了知觉,绵软地昏倒在了地上。

  松开傅熙若后,夏黎桐又迅速地从腰包里面翻出来了另外一支注射剂,扎进了自己的胳膊里。

  她给傅熙若注射的那支是麻药,给自己注射的这只是调剂好的肾上腺素。

  麻药是她去给藏刀开刃的时候在旁边的屠宰场花高价买来的兽用麻药。

  肾上腺素是她陪着她妈去医院视察工作的时候,狐假虎威地到药房看了一圈,从里面偷来的。接连偷了几种药,回家之后按照网上查找到的剂量自己调和成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肾上腺素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她又不是医学生,她只是经常听人说在人快要死的时候注射一支肾上腺素可以救命,还有人调侃说:阎王留你到三更,肾上腺素留你到五更。所以她才会准备了一支肾上腺素,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还真的用上了。

  不管有没有用,她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刚才的那一场绝地反击几乎已经耗尽了她所剩不多的体力和生命力,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因为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她必须给自己续命。

  也不知道是肾上腺素真的有作用还是心理影响,夏黎桐真的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不过,也可能是回光返照。

  但是麻药的剂量并不大,傅熙若很快就会醒过来,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强忍腹部的疼痛,把双手伸出了铁笼,开始搜傅熙若的外套口袋。

  从里面搜出来了三样东西,一把蝴蝶-刀,一个黑色的遥控,一个白色的遥控。

  夏黎桐刚才看到她是用白色的遥控控制的铁笼,于是果断摁下了白色遥控上面的按钮。

  “咔嚓”一声响,沉重的铁笼子开始上升。

  夏黎桐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冒血,身体周围的地板上也全都是她的血。

  她的力量和生命就如同这流失的血液一样,源源不断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拼着一口气爬出了铁笼的覆盖范围,把傅熙若的身体拉了进来。随后,她再度打开了腰包,从里面拿出来了从医院里面投出来的针线和纱布以及一瓶从小树的书桌上拿来的502强力胶水。

  处理好傅熙若后,她远远地爬开了,爬到了南边的墙根下,盘着腿靠墙而坐,摁下了白色的遥控。

  “哐啷”一声响,大铁笼再度从天而降,把傅熙若困入了其中。

  夏黎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铁笼的遥控器放到了自己的身体旁边,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即从腰包里面拿出来了那个黑色的遥控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真他妈是个变态,连炸-弹都用上了。

  梁拓一定会带着警察来。无论那位出租车师傅是否将消息传达到位,他都一定会来。因为她在出门前把小树留下的资料打包成了一个快递包裹,选择了同城快递的定时发送,一对一的深夜急件。发件时间设置在了她出发后的三小时。

  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学会报警了。

  但是她并不愿意和警察通行,不然她实在是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她必须亲手击败傅熙若,必须亲手为自己的两位好友讨回公道。

  她就是没有想到傅熙若这个变态的贱人竟然在教堂下面藏了炸弹。

  他妈的,她差点儿就把梁拓给害死了。

  夏黎桐懊恼地叹了口气,用右手在自己的伤口附近沾了点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红圈,把黑色遥控放在了圈里,又用自己的血在旁边写了几个提示小字:炸-弹遥控,谨慎触碰。随后又画了一个红圈,把白色遥控放进去了,继续提示:铁笼遥控。

  做好提示后,夏黎桐的内心突然特别感动,为自己感动,她真是觉得自己善良极了,简直是感动中国的大好人!

  就是好人不长命。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但又不想死的那么快,她还没碾压傅熙若呢。

  想了想,她又从腰包里面拿出来了弹弓和钢珠,拼劲力气对准了傅熙若。

  接连朝着傅熙若打了好几颗钢珠,才把她打醒。

  麻药劲儿还没过,傅熙若睁开眼睛之后,只感觉到晕眩和无力,眼神一片迷茫。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就瞪大了眼睛,愤然地低吼着,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却无济于事。

  她的双脚被夏黎桐用白色的医用纱布紧紧地捆缚在了一起,双臂则被捆在了身体上,双手呈交握状缝在了一起。

  是的,是缝。

  夏黎桐用针线把她的两只手缝了起来,逼着她那把蝴蝶-刀紧紧地握在双手中。她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将两只手分开。

  “别挣扎了。”夏黎桐声音在黑暗又空旷的大厅中冷冷响起,“我不光缝了你的手,绑了你的手,我还用502把你的手粘在了一起,把那把刀牢牢地粘在了你的手上。”她又森然一笑,“李昭楠,傅熙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这把刀,还给你。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间,她又放声大笑了出来,“成王败寇。你呀,输惨了。”

  傅熙若面色铁青,双目赤红地盯着角落中的夏黎桐,满眼都是不甘与愤恨,双唇紧紧地绷着,身体颤抖着,整个人像极了一头被拔去爪牙的野兽。

  夏黎桐又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干嘛,你在咬你的舌头,你想咬舌自尽。你尽管死,你妈的骨灰我来帮你处理。”她阴森森地盯着傅熙若,无比恶毒地对她说,“我不光找到了你妈的骨灰,我还找到了李龙的骨灰,你要是敢死,敢逃脱法律的制裁,我就敢把李龙的骨灰掺合在你妈的骨灰盒里,我要让她生生世世都逃不过李龙的纠缠,我要让她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和这个奸杀她的男人形影不离,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肆意而癫狂,猖獗而得意,还悠然自得地念起了自己的改编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纠缠皆可见,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傅熙若被激怒了,面色赤红,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直蹦,浑身紧绷着,颤抖着,怒不可遏、恨意十足地冲着夏黎桐嘶吼、咆哮、辱骂,“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你杀不了我。”夏黎桐气定神闲地盯着笼中人,“你输了,我就是比你厉害比你牛。哦,对了,你的实验报告出结果了么?没有的话我帮你出:不要随便激怒一个疯子,不然后果自负。”

  傅熙若咬牙切齿,目眦尽裂地看着她,愤怒到呼吸急促,嗓音嘶哑:“我真是、小瞧你了。”

  “我倒是要感谢你,是你把我逼成了这样。”夏黎桐哂笑一声,随后,将目光投降了东方的圣母像,“这是谁的脸?你妈的还是你的?你觉得自己脸上要是没有疤就长这样了?哼,一样丑。丑的要命。”说着,她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弹弓,将最后一颗弹珠上弦,“老娘不喜欢这个神像,因为老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老娘就是要把它打个稀巴烂。”言毕,松手,弹珠急速飞出,精准地射中了圣母像的眉心,把它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

  “啧,完美。”夏黎桐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满足却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手。

  弹弓掉在了地上。

  傅熙若却哈哈地笑了出来:“你都要死了,我还活着,怎么敢说你赢了我呢?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

  夏黎桐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因为,我有妈呀。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妈生没妈养,但我有。我要是死了,我妈肯定会去刨你妈的坟,让你妈死也不得安宁。我妈还还一定会去报复你的姥姥和姥爷。他们把你养这么大,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吧?”

  傅熙若的瞳孔一僵,错愕又震怒地盯着夏黎桐。

  “哈哈,我就是要迁怒,我就是要诛你九族。”夏黎桐气定神闲,志得意满,“我不光有妈,我还有儿子呢,我儿子会长大,会给我报仇。你呢?你有什么呀?你什么都没有。”她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在小树死后,我甚至都想过认输了,我想好好过日子,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你竟然敢去动我男人,敢诬陷他奸杀少女?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傅熙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怒的神色中突然流露出了恶毒的喜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警察承认自己诬陷了他。我就是要让他往后余生都在监牢中度过。”

  “由不得你。”夏黎桐再度将手探进了腰包中,动作迟缓地、虚弱地从里面摸出来了一个迷你录音笔,得意地感慨着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搞点小动作呢?我从走进这个村子里开始,就打开了录音笔。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录了下来。”

  傅熙若如遭雷击,漆黑冷硬的瞳孔上逐渐崩开了裂痕。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黎桐真是开心极了,“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喊起来是为了威逼利诱着你去和警察自首吧?我单纯地是为了耍着你玩,像是遛狗一样,哈哈哈哈,你可真太好玩了。你想死就去死吧,我无所谓了,哈哈哈哈哈。”

  傅熙若的呼吸再度急促了起来,愤怒地,绝望地,满目怨毒地盯着夏黎桐,又开始歇斯底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夏黎桐没再理会傅熙若,因为她的目的已成达成了:碾压傅熙若。

  她也没有那个精力再去应付傅熙若了。

  她真的要死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突然间,一道金灿灿的亮光闪了眼。

  夏黎桐定睛一看,原来是圣母像的脑袋被打烂之后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间透出的一道阳光穿进了昏暗的大厅中。落在了夏黎桐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金灿灿的光斑。

  夏黎桐愣了一下:原来已经天亮了呀。

  随后,她发现这块光斑,真是像极了三叶草的叶片。

  紧接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生淘淘那天,自己在全麻手术的过程中做的那场梦。

  她哭着对小棠说自己的叶子丢了。小棠说:“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回那片叶子的。”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找回那片叶子的……她真的找回来了。

  夏黎桐的眼眶猛然一热,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戴在脖子上的吊坠取了下来,打开,放到了那块金灿灿的光斑前。

  这一株三叶草终于又完整了。

  他们马上就要重聚了。

  海棠树下的誓言从未改变,他们三个一直是最好的朋友,生死不变。

  等会儿见到他们两个,她还能自豪地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为他们报仇了,她成功地为他们讨回了公道,她终于可以独立行走了。

  就是、有点儿对不起孟西岭。

  她不能和他白头到老了,不能跟他一起见证淘淘的成长了。

  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善良最温柔的男人,他竭尽全力地给了她最大的救赎。

  她也真的很爱他,并且感激他。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他一直在站在岸边等她,从未放弃过她。但她这次,真的上不了岸了……下辈子吧。

  人生总是布满了遗憾,弥补了友情,弥补不了爱情。

  那就,放他走吧。

  夏黎桐含着泪,将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摘了下来,放在了地面上,将那枚金灿灿的光斑圈在了银白色的戒环里。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

  又好像没听到。

  她的感官在退化,视线在模糊,意识在消失。

  她的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白光,光线消失后,她看到了那座熟悉的东辅桥。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喝水的冰冷腥臭味,而是橘子汽水的味道。

  在生命的尾声,她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回望那一天——

  小树在读书,努力备战高考,他要拿奖学金,带她和小棠去游乐场玩;小棠和她分享寿司和橘子味的汽水;孟西岭希望她成为一个明艳善良的好姑娘。

  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们都对她很好。

  她一直是幸福着的。

  从今往后,她也不再害怕了。

  竹杖芒鞋,烟雨平生。

  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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