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才冠西池诗会(下)_奶娘,朕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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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才冠西池诗会(下)

  轩辕凝儿举杯的手一滞,果然不出所料第一场便是以“荷”为作,无论是单纯写荷,还是借“荷”抒情言志皆可。

  这一刻她足以见得风都皇上刻意放水,她起身走向那舞台上的那刻有意瞥了一眼姬扶苏,见他的目色幽冷,深瞳里闪过一丝诧异。便快速将方才的想法给否决了。

  荷花之作,这一众女官想是有备而来,轩辕凝儿望着书桌前平铺的宣纸发呆。荷花之诗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想在这北国获得无数人青睐着实得下点功夫。

  宋未晞,温桃虔,阮紫衣三人皆已动笔。

  夜未央这时却是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晋国公主。

  这个女人周身散发着睿智的气息,从容而冷静。她不信她没有看出半点端倪来,这分明是太皇太后有意放水。

  夜未央又将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一众评审,他们身后执笔的是笔吏,还有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三位史官。

  良久感觉都已烧了半柱香,夜未央才看着那位公主优雅的提笔,这时夜未央也将那墨玉狼毫拿起。

  旁有史官,魏晋以前的诗歌是不能再用了,只是唐诗宋词又不知能否得到这个时代的人的青睐,和这个时代较近的南朝乐府之类的她只是知道,并没有去用心背过。若用唐诗宋词铤而走险,这招棋行险路,赌注不是别人,正是远方金座上她一口一口奶活的男人。说对他没有情,那是扯淡!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十一位女子都停笔。

  这一次没有让她们把作品交到考官面前,而是每一人身后都来了两名女官,她们抬上十一面似屏风一样的物体。

  将每人的佳作都悉数裱在了屏风之上。

  前太傅说此诗会考才情亦考书法,当是如此。

  这也是姬扶苏多日前教她练字的原因。

  索性这龙飞凤舞的提笔,还见得了光。夜未央暗自腹诽。

  那数十面“屏风”被悉数展览在距离姬扶苏三米远的地方。

  扶苏示意众评审先过目。

  那二十名评审这才敢起身朝那台子走去。

  一官轻诵:晨钟凭栏立,幕野涉江离;烟波江渚没,夜风落蝉凄;不负相思意,折荷相赠君(作者自y伤不起,莫深究)。此乃宋未晞之作。

  一官又望向那提名晋都公主的“屏风”:都无色可并,不奈此香何。瑶席乘凉设,金羁落晚过。回衾灯照绮,渡袜水沾罗。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本乃李商隐之作,写好诗难,公主之诗此处借用李商隐惊世之作。)

  只是这两首众考官频频颔首,面露赞许之色。

  夜未央站于最末,毋庸置疑她的诗是最后赏析的。

  那一众考官于夜未央的“屏风”前站立良久,久久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众人安静下来,这样诡异的氛围让众佳人都聚上前去。

  已至午时阳关有些大,扶苏的脸上已有些许汗水,久久的盯着那三、四米外的屏风。

  一位年轻的官人此刻却是轻念出声:“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曰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这是夜未央写的第一首宋周邦彦词《苏幕遮》,写荷之经典词作。只是这白话平常的词句,比之华丽铺成的魏晋风骨,能否在这样的时代受到学究们的青睐,夜未央顿时手心生汗。

  接着又有一官凑近念到她默写的第二首诗:“倾国倾城恨有馀,几多红泪泣姑苏,倚风凝睇雪肌肤。吴主山河空落日,越王宫殿半平芜,藕花菱蔓满重湖。”

  那文官一摸下巴颔首道:“下官觉得这首写得极好。”

  只是浅浅一句,夜未央心里已然明了,果然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接受不了长短句,《浣溪沙》为词曲,却为双调,四十二字。上片三句,三平韵;下片三句,两平韵。“格律一”与诗体相近,比起长短句,这些官人们显然比较接受工整之作。

  这第二首是唐末薛昭蕴之作。此词乃咏史之作,借越国美女西施的故事,抒发历史兴亡之感慨,充满悲凉、凄婉的凭吊气氛。诗中之荷只是单单用以凭吊。

  阿伊将文官抄来的佳人之作递与姬扶苏,扶苏却是看也没看直言道:“将她的给朕。”

  阿伊不用想也知道小皇上说的“她”是哪个。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绿杨堤畔问荷花:记得那年沽酒那人家?”

  这是夜未央的第三首,看到这里,姬扶苏顿生疑惑,奈何这丫头所背的诗词皆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气息。第一首的从容恬淡又夹着苦涩,第二首永古之所更是沧桑沉郁,第三首是强颜欢笑之中的无奈的故作洒脱……

  “太妙了!众诗作中最好的当是这篇。”一声高呼打破了众人的沉思,“本相倒是喜欢这第一首的长短之句,用词精妙,字字斟酌,自今为止本相见过的能把从容恬静中夹杂的苦涩之感言出的只此一首。”

  说话的这位是当今左相澹台逸,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向来都是别人说什么他颔首沉默,虽为一国之相,却是很多臣子都未曾将他放在眼里。这是头一次见到他在公众场合失神。

  这一刻夜未央有些恍惚的望向那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一身深紫色衣衫,银色的高冠,五官并不出众却十分柔和。

  不可否认夜未央与他的见解是一样的!若是提起荷的经典之作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首周邦彦的《苏幕遮》。

  世人言美成之词,善铺叙,风典雅,格律精审。夜未央对于美成(周邦彦)之作唯喜此作,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所以她只会背这一首。

  轩辕凝儿亦是望向夜未央的“作品”。

  词句精炼,字字斟酌,这一刻公主的脸上竟是棋逢对手的喜悦。

  “本公主倒是喜欢这晋都公主之作。”慵懒地声音响起,众人皆望向那迎面走来一身粉衣的女子。来人正是昭和。

  某皇帝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都无色可并,不奈此香何。瑶席乘凉设,金羁落晚过。回衾灯照绮,渡袜水沾罗。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试问我风都才子何人能做此惊世之作。”顿了顿昭和说道,“你们不必这么看着我,我没有刻意讨好谁,也不想证明什么,只是本公主喜欢。”

  说着她走到她的位置坐下,这时候才发现她位置前排属于七王爷的坐位亦是空着的,这一日姬羽落没来。

  太皇太后的面色黑一阵白一阵的,很不好看,握着权杖的手青筋布起,这个臭丫头看来真是把她惯坏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来是要把她早些嫁了省心!

  昭和看着小皇上的脸色陡变心里莫名的爽快,正好泄了连日来的怒气,要他的人拿了她的珠子不说还敢威胁她!

  轩辕凝儿望着昭和心里莫名的感动,却是片刻后目光再次停留在了夜未央的词作上。

  的确,她写的很好,每一首都很好。这一刻她华服下的手紧紧地握住。眼前这个十四岁的清秀少女她无疑是她的最大的威胁。

  前太傅和二十位考官及三位史官,十位笔吏商议后决定由宋未晞、夜未央与晋公主进入最后一轮的比赛。

  此刻,姬扶苏却是暗自长吁一口气。

  正午的太阳有些大,小皇上有些坐不住,这时候阿伊命人取来帘子来遮挡太阳。

  高台上凝公主再次望向姬扶苏的那刻眉目微怔,这个男人还真是相当好看的,不愧为当世三美,扶苏之美美在一颦一笑之中的沉郁冷静,果真如此。

  这一轮的题目该如何定呢?众人望向了金座上的男子。

  扶苏浅笑却将目光投向轩辕九君。

  “这一场的题目就请王爷来定吧。”扶苏沉声道,礼貌性的微笑。

  九君早就猜到这皇上会这样来,浅笑道:“皇上这是大风的诗会,九君自当入乡随俗,不敢造次。”

  “王爷哪里话,风与晋一衣带水,王爷不必多礼,这一场的题目非王莫属。”扶苏浅笑,眉目一寒方才差点就重提几十年前晋长公主与生父秋水公子了。按理说这晋长公主才是他的亲奶奶。

  九君无力推辞,只好一合折扇,淡淡道:“荷依水而生,此轮就以水为题。”

  本来这轩辕九君提到以“水”为题时夜未央立马想到了李白的《将进酒》,这首本是她爱惨了的,写出来高端大气上档次。

  可是那九君马上话锋一转道:“诗中不可有一个‘水’字。”

  夜未央立马就泄气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这第一句就是“水”。

  小皇上美目微眯,却是顺水推舟厉声说道:“朕给你们半刻钟,写不出来立马出局!”

  转身望向阿伊,“阿伊计时!”

  夜未央腹诽:这半刻钟如何计时?

  只见三人立马拿起笔,夜未央想也没想开始奋笔疾书,其他二人却是久久不曾提笔。

  轩辕九君凝眉,以“水”为题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个姑娘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提笔了,看来她是真才。

  半刻钟到了,宋未晞只写出了两句“天光一色凄迷……”

  轩辕凝儿轻拭额际汗水,刚刚收笔:晓破天光残云色,残月白沙鸥鹭匆,一纸寒江复言东。

  再看看夜未央的诗众人唏嘘不已。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好吧,夜未央承认她三岁被此诗所以提笔想都不想就把青莲居士谪仙人此诗搬了上来,提到写水的诗,此诗可谓是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三岁孩童启蒙必备。好吧,你们要比老娘奉陪到底!

  诗词咱会背,锅碗瓢盆咱会耍,不瞒您说老娘是真全才,夜未央暗自腹诽。

  宋未晞一诗未完已无比赛资格,此刻那那一张小脸惨白,漂亮的眸子里溢满泪水。

  太皇太后的脸色亦是难看得要命,只差要人摆驾回宫了,无奈这晋国使者俱在,再怎么她也不能不给一个国家的人面子吧。

  凝公主不由自主的望向金座上的姬扶苏,他绝美的容颜依旧沉静,没有丝毫的异样。

  百官正在纠结之中,这二人诗作结果很明显,却又碍于晋国公主的面子一直不好说。

  这时候那公主以极其优雅的姿态朝夜未央走去,拿起她书桌上的宣纸,轻念出声:“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久久地她盯着手中的宣纸发呆,目光里有挣扎有不忍,脑海里思索着自己今后的命运还有她子民的命运……

  良久,她哑声说道:“姑娘,你才情卓绝,凝儿输了。”说完又转身望向金座上的姬扶苏,深一鞠躬后落寞的退下。

  “小叔叔,凝儿对不起您,凝儿会自行了断的。”她说道,似乎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银袍男子没说些什么只是微垂着头,良久晋国臣子对扶苏行礼后离去。

  夜未央一直盯着这个骄傲的女人落寞的背影,心里亦是有些难过,毕竟这不是她的才不是她的学。一切不过是借故人之作一用,浪得虚名……

  她朝着金座上的男人深望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些什么。

  小皇上莫名低头一笑,那一笑连阿伊也有些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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