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把总_抱紧那个太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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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把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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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颖的身体一日日地好转起来,终于能下地了。

  调养身体的这些日子,小皇帝、方聿敏虽然没能来探望,但是都各自送来了礼物。

  小皇帝的礼物是一个雕刻的粗制滥造的“竹蜻蜓”,飞起来歪歪扭扭,没两下就掉落在地上了。

  两片叶子上还刻了一行字:

  “要早点好起来,出来玩哦。”

  方聿敏送的礼物则是一方精致的歙砚,上面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尾翎根根分明,形貌栩栩如生。

  谢颖十分喜欢,足不出户的日子里,一直拿它研墨、书写。

  老师张柏蚺给她写了一封信,捎了几十斤老家的大枣,表达了对她身体状况的挂念,希望她早点回来上课。

  就连陈允娇,都离奇地送来了三根老参。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宫斗胜利者”的补偿呢?

  可是太后娘娘,再也没有像那日晚上一样悄悄来探望。她甚至连口信,都没有一句,仿佛把谢颖忘记了。

  谢颖对太后的心思心知肚明,二人在心里有某种默契:

  她们之间,应该“冷”下来了。

  这日,谢颖悠悠地在宫里溜达,当作一种康复锻炼,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旁边。

  一阵琴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那不经意灌入谢颖耳朵的几个音,仿佛有种抓人的魔力,低靡、高旷相融,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

  观澜亭。

  谢颖好奇地走过去,看见一个天青色的背影。

  那抹天青色,干净、纯粹,是最普通的羽纱制成的斗篷,却透着一股矜贵。

  冬日里的斗篷,多用大红羽纱为面,显得吉庆温暖。这天青色,却太素、太冷了。

  也可能是那人的脊背,太挺直,也太孤寂了。

  谢颖放缓脚步上前,驻足在观澜亭前。

  琴声在一个羽声戛然而止。

  观澜亭由小径拾足而上,建立在小矮山石之上。谢颖虽站着,那人却仍是低垂着眼,俯视着,淡淡道:

  “何事?”

  谢颖笑了笑:“想不到,娘娘也会弹琴。”

  曲承遥用指尖轻抚琴弦,“不过是从故人那学三两个音,并不成曲调。”

  谢颖看着她微笑,并不说话。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曲承遥问着,视线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投向谢颖。

  “好多了。劳烦娘娘挂心。不知道靠垫,娘娘收到了没有,还合用吗?”

  “甚好。你的护膝,胡嬷嬷也收到了,包括你平安的消息。她已赎身出府,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了,现下一切都好……那日残害你的女人被发现死在京郊,她是陈家门房的外甥女。不过背后的人,并不是陈家。”

  “那是?”

  “胡家,萧家,和谢家,这三家之一。”

  胡家,世家贵胄,和陈家有姻亲关系。确实是竞争皇后之位的有力选手。

  萧家,永世袭爵,圣人之后,清贵非常。这一代家主似乎厌倦了“清流”之名,急于在世家利益中分一杯羹。

  可是……连谢家也有嫌疑,这是为何?谢颖自己也是谢家人啊。她不理解为了两个姐姐入宫,他们会想害死自己——只要姓谢的在宫里,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道理上,似乎说不通。

  可曲承遥却沉默了,没有再解释。

  谢颖也没有追问。她知道,如果事情水落石出,娘娘会主动告诉自己的。

  二人一句一句的对答,语调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言,一如她们之间的距离。

  但是谢颖的心早已热化了。

  除开特意告知自己的调查进度,太后娘娘还是收到了她的礼物。胡嬷嬷也进宫来了一遭,收到了自己的礼物,还赎身出府了。

  一切都好。

  谢颖默默站着,既不走,也不说话。曲承遥也不赶她走,独自枯坐在亭子里。

  谢颖只是站着,就能感到宽慰和安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暗,一点冰凉的东西,落到了谢颖脸颊上。

  谢颖仰头看,一点一点的雪花,逐渐缓慢地落下。

  她愕然。原来,年关已经到了。

  片刻的功夫,纷纷扬扬的雪花就遍布天地。

  一袭带着余温的袍子骤然落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缱绻的幽香,像水仙又像桂花,更多的是洁净以及墨的气息。谢颖愕然地扯下,发现是那件天青羽纱斗篷。

  她朝不远处望去,只见曲承遥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夹袄,抱着琴,静静立在小径尽头,昏暗中看不清神色。在那儿,常寻公公提着灯,抱着镂金暖炉,正一脸焦急地催促她上辇。

  ……

  宫里冷冷清清地过了年。腊梅开花的时候,也就立春了。

  谢颖终于能跑能跳了,准备回浣溪苑继续上学,常寻公公却突然到访,身后跟着一个男子。

  “谢姑娘,奴才给你把师父领来了。”

  谢颖疑惑:“我的师父?”她端详了跟在常寻公公后面的男子。

  看上去不过及冠的年纪,长相平平,眼睛倒是炯炯有神,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为何会做她的老师呢?

  “在下燕慕山,原西北镇字军天火营把总,奉太后娘娘懿旨,教授谢姑娘拳脚功夫。”

  谢颖终于明白了。

  娘娘是担忧自己遇险的情况再次发生,因此让自己学一点自保的本事。

  思及至此,她恭敬地对燕慕山行了一礼:

  “有劳燕师父了。”

  常寻公公道:“谢姑娘,往后的卯时六刻至辰时六刻,你不必去浣溪苑读书,而是前往宫中的小校场跟随燕师父练功,可记住了吗?”

  谢颖有些心疼每天少学了一个时辰的知识,但想到强身健体受益无穷,还是咬牙道:

  “记住了。谢常公公提醒,谢娘娘恩典。”

  翌日,天刚蒙蒙亮,谢颖就穿着一身细布短打,站在小校场门口。

  她从未进入过这种场所,心里有些胆怯。

  小校场平日里并不是封闭的,而是供宫中侍卫日常训练用。此刻,里头是人声鼎沸,呼喝不绝。

  犹豫了片刻,谢颖还是踏出了第一步。

  果然,一进去,里面既有成列的侍卫在训练,也有松散地在自己锻炼的。初春,个个穿着单衣,人高马大,挥汗如雨,那热气蒸腾的让谢颖有种校场已进入初夏的错觉。

  她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男人,十分惊惶和不适,下意识四处寻找燕慕山。

  终于,在不远处的角落,她看见燕慕山正在和一个壮实的侍卫赤手空拳地对打。

  谢颖找到了组织一样地小跑过去,在时不时投向她的诧异目光中,站到了燕慕山不远处,观察他比试。

  这二人的体型,有悬殊。这是谢颖的第一印象。

  谢颖第一次见到燕慕山,没有判断出他是“拳脚”老师,就是因为,他的身材其实并不高大,而且看上去有些瘦。

  而场上他的对手,却是满身腱子肉,整个人看上去就充满压迫感。

  此刻,燕慕山和对手正相持不下,甚至好像被对手隐隐压制着。

  但谢颖仔细观察了半天,却发现了一些不对——

  “腱子肉”拳脚功底扎实,攻势凶猛,身体优势极大,可是每一拳击打到燕慕山身上时,都能被他提前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

  不,不能说是角度诡异,应该说是极高的身体控制力,加上“预判”!

  而偶然有一拳攻击向燕慕山的命门、不及躲避时,燕慕山的手都能在瞬间以独特的角度击打“腱子肉”的经脉某处,把他的力道彻底化开。

  看似他一直被动承受攻击,可是“腱子肉”使劲了一身力气,却并没有讨到一点好!

  甚至,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他已经呈现出一丝疲态。而燕慕山,却还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谢颖虽然不懂,但是直觉告诉她,燕慕山赢定了。

  果然,数十个回合下去,“腱子肉”一时不防,被燕慕山击中了身体某穴位,僵直抽筋了一瞬。就是这一瞬,他被燕慕山击倒在地。

  谢颖情不自禁鼓掌。燕慕山望向她,淡淡的,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出乎谢颖意料,“腱子肉”爬起来后,并没有像江湖画本上讲的那样,佩服地五体投地,要和燕慕山称兄道弟,而是拍拍身上的尘土,恼怒道:

  “西北边营来的乡巴佬,你没有武德!尽出阴招!”

  这破嗓子一吼,周围顿时围过来一圈侍卫,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逼视着燕慕山和谢颖二人。

  谢颖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微微往燕慕山身后挪了一步。

  只听得燕慕山语气淡淡:“只要能在战场上光明杀敌,就没有阴招阳招之分。死了,再去和敌人争辩是不是阴招吧。”

  这一句话既傲慢又实事求是,却准确地戳中了宫里侍卫的痛点——

  他们确实是家境优渥,比边军有地位,但是,他们确实从未上过战场杀敌。

  于是他们沸腾了。

  “来和你老子比一比啊!西北盖老!”

  “叫他看看宫里侍卫的本事!”

  “把他们赶出去!”

  “……”

  谢颖手足无措地站在这些健壮又脆弱的男人中央,觉得真是好荒谬。

  一场好好的比试,不过是燕慕山技高一筹,多会一些点穴的功夫,因此获胜,怎么就演变成了一场集体性的讨伐?

  这些男人,真的不会羞赧吗?

  “你们住口!”

  谢颖鼓起勇气突然出声。

  兴许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敢开口说话,喧哗声竟然真的寂了寂。

  “你们这样,试图以唾沫星子‘取胜’,就是阳招了吗?你们要求公平,那么这人如此健壮,又为何挑我师父对打?就算胜了,不会觉得羞愧吗?”

  人群中爆发出欢快的大笑,不知道谁说:

  “这是哪来的小娘皮,细胳膊细腿,被谁不小心压折了都不知道。”

  还有人说:

  “还师父?小姑娘家家的,乖乖回绣房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儿。”

  谢颖愤怒难言,突然有些怀念当初浣溪苑的房存山。

  不管有再多的偏见、阴暗,房存山至少是读书人,谢颖可以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毅力,驳倒他。

  可是眼下,她悲哀地发现,这些人不讲道理。而且,她完全打不过这么多人。

  她的目光突然瞥见了人群外站着的一个男孩。

  约摸九、十岁,身量很高,而且比同龄人壮实,像头小牛犊。此刻,他正好奇地站在人群外看热闹。

  谢颖果断地指向他,冷冷道:

  “三个月。”

  喧哗声又是一寂。

  有人窃窃私语:

  “那是护军校的大儿子。”

  “什么三个月,这小娘皮发什么疯?”

  “……”

  “三个月,”谢颖冷冷地说,“我会打败他。”

  一片哗然,随即是一阵哄笑。

  谢颖却丝毫不以为意,补充道:

  “三个月后,我要和他在这里比试,不限招式,不要和我说什么阴招不阴招。如果他赢了,我和老师乖乖退出校场,再也不来。若是我赢了,从那以后我们在校场,任何人不得干扰!而且,”谢颖指着那个“腱子肉”,“你,要和我师父道歉。”

  在逐渐升腾的喧哗怒骂声中,男孩被让出一条道,他缓缓走到谢颖面前,摇摇头:

  “我不和你打。我不欺负女孩子。你会受伤的。”

  谢颖轻蔑一笑,故意激将:

  “宫中侍卫之子,只怕也是上不了战场的绣花枕头,连我一个女孩子也打不过。”

  男孩子却稳稳当当,丝毫没有被她激怒,只是摇头。

  可是,他稳当,他身边那些如疯牛的叔叔们却不稳当,他们叫嚣:

  “我们答应了!三个月!你们要是输了,就跪着爬出校场!”

  谢颖冷笑着接受了。

  “你们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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